自爻宗发起进攻已经过了一日,花蝶宗领地内的动静比起刚开始小了许多,落白衣闭眼凝神,将神识离体悬于空中,后窥探于世间万物。
“嗯……大长老的队伍斩敌五千,三千人马尚且剩余二千七,倒是个极大的胜仗!”
落白衣不知从何处摸来一把纸扇,置于身前轻轻拍打着,颇有股闲云野鹤的风采。
涂君听闻却不屑地轻哼了一声,道:“对方不存一位哪怕只是结丹后期的强者,实力相差如此之大都能折损三百之数,这杨伯江也算是越活越回去了。”
“三百都算多啊?”落白衣第一次参与这种大规模的战斗,对涂君的话感到很惊奇,又道:“那你若是知道了二长老的战况,怕是要气得跳上天。”
“咱现在不正是在天上么?”涂君望了一眼身边飘过的浮云,歪着头疑惑道。
“咱这是一种修辞手法,不是真的说跳上天。”落白衣努力解释。
“不懂。”涂君摇摇头,道:“你这家伙经常说一些让人不理解的话。”
“都是我老家那边的,此事过后一并和你说了罢。”
“好啊!我对你老家还蛮好奇的,什么汽车高楼,还有那邪恶的黑丝白丝……”
“你给我向黑丝白丝道歉!”
涂君嘁了一声,不理会落白衣的呵斥,问道:“你刚刚说二长老,他的战况如何?”
落白衣没有回答,只是伸出手要按在女子的脑袋上。
“别躲,我是要分享神识与你!”察觉到手扑了个空,落白衣无奈地看着躲开的羞涩女子,道:“有些东西,你还是亲眼目睹为好。”
涂君闻言,心头闪过不详的预感,于是不再躲避,当落白衣的手掌接触到三千青丝时,脑袋上的温热瞬间传达到全身,涂君不禁颤抖了下娇躯。
落白衣发现不了女子的异样,他初掌握神识,分享的时候需要保持万分的注意力。
涂君悄悄睁眼,眼前的白衣男子神情肃然,应当是没发现她刚刚的糗样,这才暗自松了口气,闭上眼默默等候神识的分享。
这是一个奇妙的过程,脑海中逐渐趋于空白,但涂君并没有因此丧失了思考力,她清晰地看着识海中的变化,从有到无,最后是从无到有。
落白衣已经开始传送神识的分享了。
涂君看见了北边的花谷山,以及被长枪贯穿了胸口然后钉在山崖之上的林士昌。
“三千人马剩余不足一千,连领队的二长老都陨落了,怪不得你不敢当面和我说。”女子妖娆的脸上颇为平静,道:“如今花蝶宗底蕴不再,我还奇怪何人能有这般能耐……”
“原来是花蝶宗的姜果长老回来了啊。”
……
一日前。
姜果尚在小酣的时候,就被外界传来的巨大动静给吵醒,女子翻起身,这才发现爻宗要对花蝶宗动手的现实。
第一时间便是去求助她眼里身为元婴期强者的惊鸿道长,得到的却是柳子衿歉意的目光,说惊鸿道长临时闭了关,请她静待片刻。
姜果无奈地告退身形,在回房间的路途中经过了走廊上的落地窗,她走过去通过落地窗看外面。
宛若鸦群的黑色人潮令她止不住的胆寒,但终究是把宗门看作自己的家,姜果咬咬牙,眼神决然,走出了旅馆大门。
然后看见了似乎早已等候在此的温婉女孩,云笙笙。
姜果只字不提,仅送了个眼神给女孩,步伐果断地与其擦肩而过,云笙笙转身朝姜果深深地鞠了一躬,快步跟了上去。
爻宗的人将花蝶宗围得水泄不通,幸好姜果手中带有短距离传送的符文,这是宗主姜长歌在她临行前交于她的,能在千里之内自由传送进出花蝶宗一次。
姜果深呼吸,闭眼感受到身后女孩的赶来,方才唤出符文,璀璨的金光顿时笼罩住了两个身段婀娜的女人。
传送过程并不长,经历仿佛跌落深渊的感觉后,姜果睁眼,身处花蝶宗的宗主殿。
映入眼帘的是名为龙玉绝府的大阵,姜果对此熟悉异常,直到看见了其中斑驳陆离的核心,女子微微一愣。
曾经的它是纯粹的金黄色,为何会突然变得斑驳起来?姜果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,不由自主地进入龙玉绝府的内部,想要查清究竟出了什么原因。
但这般高深玄奥的法阵显然不是她区区一个结丹期能够琢磨明白的,苦思无果后姜果只得放弃。
先是未能请出惊鸿道长,后是查探不清核心斑驳的缘由,短时间内连续的两次失利让姜果不禁生出挫败感,俏脸上坚毅的神色不再,愣愣地看向云笙笙。
云笙笙也恍惚了一下,即使是在前世,她也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姜长老,女孩身影轻动走上前,拍打女子的背以表安慰。
“姜长老,眼下宗主被困,长老们行踪不定,笙笙觉得你要站上台面稳住局势,待惊鸿道长出关前来相助,那时花蝶宗方可绝处逢生。”
姜果的情绪并不怎么稳定,云笙笙见状建议道,青措卢云两位长老陨落的消息还不曾被姜果所得知,女孩也不打算说,因为不论是从逻辑考虑还是其他的什么,云笙笙不应该知道青措她们早就陨落了。
女孩的建议冷静清晰,姜果的情绪再怎么波动都得承认对方考虑的周全,以赞赏的目光看了女孩一眼,移动步伐走出了宗主殿。
宗主殿外,昔日的辉煌皆是成了散去的浮云,无数的装饰建筑坍塌得七零八落,姜果眼神复杂地看着现场的狼藉,心里五味杂陈。
刚要思考先去何处的时候,天色变晚,浓重的阴云遮住了花蝶宗头顶上的整片苍穹,姜果和云笙笙同时灵力裹身升空,看到了正在作法的落白衣。
那是她们见过最不可思议的东西,仅仅一道普通至极的韶光,却似乎穿越了时间和空间,不远万里来到这里,她们看见韶光里的四季,四季里有陌生的场景,不知何用的铁皮怪物在街道上有序穿插,随后画面一闪而过。
云笙笙都没来得及反应,天空中就落下了一场金色的雨,回过神才发生,号称玄奥无穷坚不可摧的龙玉绝府大阵,破了。
“怎么办?来不及了……”姜果有气无力地下意识问道,比起绝望更多的是无奈,对于双方实力相差甚远的无奈。
她已经感受到爻宗的四位长老降临于花蝶宗的四方阵壁,以她的修为,对上任何一位都毫无胜算。
“姜长老,去北方吧。”云笙笙脑海中快速思考着,道:“进攻北方的是爻宗二长老林士昌,他的修为在长老团当中最低,真好比拼起来最好对付。”
姜果不理解女孩话中的意思,毕竟能坐上爻宗二长老这样的高位,哪还会有好对付的货色?
确实林士昌的修为在长老中最低,但他可不是靠实力闻名,而是凭借一身惊为天人的运算能力,真正做到了“运筹帷幄,决胜千里”。
智鬼,便是世人对林士昌的称呼。
“姜长老,信我。”顶着姜果怀疑的眼眸,云笙笙坚定无比地道。
姜果瞪着眼,目不斜视地盯着云笙笙那稚气未脱的粉嫩脸蛋,这个童颜女孩处事温软,很少会这么的固执。
犹豫的时间不算很久,女子妥协的叹息声响起,随后空中的两道倩影消失虚无。
……
花蝶宗北边,花谷山。
与其他已经开战的三方不同,这里的北边战场仍是一片寂静,但花蝶宗的人并不会因此放松警惕,反而愈加打起精神,他们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爻宗中论神秘程度乃屈指可数的林士昌。
被敬畏的主角此时伫立在爻宗大军阵前,林士昌抚着长须,仔细观察着前方山路的情况。
“师父别看了,实力差这么大,要我说咱直接打进去就好了!”不耐烦的嚷嚷声不绝于耳,林士昌翻翻白眼,踢了身边那一直叫唤个不停的少年一脚。
“你个小混蛋,为师这叫谨慎,还能跟你一样像个莽夫只知道打打杀杀?”林士昌吹胡子瞪眼。
少年揉揉被踢疼的屁股,嘟囔道:“谨慎个屁。”
“嗯?”林士昌眼神像鹰一样射了过来。
少年当场噤声。
“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。”林士昌没好气道,对身边另一位男子下令:“练毖执事,你是结丹中期六十重的强者,按道理说后期以下无敌,这先锋军就由你来带领吧!”
“切记,万事小心。”最后,林士昌叮嘱道。
“遵长老令!”练毖朗声道,迅速从身后的大军中带出一千人马,声势浩大地朝花谷山的方向前去,上千人的队伍所发出的动静,连周围的空气都在随之震动。
瞧见先锋队伍的雷霆出发,少年欲要迈出脚步,却被林士昌先行拦下,将其踢到另一边。
灰头土脸的少年揉着屁股回来,幽怨地问道:“师父,为什么不让我跟随先锋队伍一起去?”
“你想听客套话还是真话?”林士昌问。
“我说想听真话您老人家会说么?”
“不会。”
“那我想听客套话。”少年撇撇嘴,道。
“客套话就是:不愿看到你去犯这些无妄杀戒,不必要的杀戮总会乱了你的道心,老夫可不想看到自己徒弟因为屠杀而止步修行。”林士昌脸色平和。
“师父您也觉得没必要将花蝶宗的人赶尽杀绝?”
“我在你小子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?”林士昌斜着眼,伸手给了少年一个板栗。
打完之后,老人缩回手,悠悠地道:“两宗的恩怨发生得实在唐突,从宣称朝花背刺老祖失败开始,老祖便迫不及待地封锁花蝶宗的行动……与其说是惩罚,倒不如说是心虚。”
“师父,慎言呐!”少年吓了一跳,没想到自家师父敢这么讨论老祖。
“无妨,说些闲话罢了。”林士昌颇为轻松地摆摆手,道:“今日老祖下达命令,勿要让花蝶宗逃走一人,这表面上是带罪连坐,其实是赶尽杀绝。”
“那我们这般,岂不是助纣为虐?”少年见老人发言惊人,说话也逐渐大胆起来。
“助纣为虐又怎样?咱们站的是老祖的队伍,自然要无条件的支持老祖,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命运做抗争的。”
少年听完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,今日老人的话,或许在他心中种下了未来的种子。
林士昌看着沉思的少年,年迈的心脏欣慰地跳动了两下,他是将行就木的老人,剩余岁月无多,为的就是想在世间留下属于自己的根。
少年是他的徒弟,天资卓越……如今再谈到天赋卓越,老人反而是一脸苦笑,他对自己的这个宝贝弟子可谓是真正的视如己出。
所以他小心地培养着少年,无时无刻不在对方输送自以为正确的观点,就像眼下的花谷山之前,他要让少年知道此行此举是错误的,但奈何造化弄人。
不过好在,少年的模样应该是听进去了他的话。
如此甚好!
老人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,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地去死了。
少年天赋卓越,于是落白衣盯上了少年,林士昌以命作为交换,换得了少年的未来。
他本没有未来,可因为老人的出现,所以又有了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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